Odyssey

　　他們又在演了
　　●“能不能再打個5折？”“那肯定是不行的。你可以算算看，每瓶才280元，一箱6瓶也只有1680元。”“活動結束之後你還不是可以照樣去賺錢吶。”“如果有聽眾參與訂購，就像您說的，一箱6瓶1680元，但是過了時間，那我只能說抱歉了。”“哎好的好的！”
　　●在節目里，酒廠的王總跟主持人幾乎吵起來，原因是在直播中主持人“口誤”，把原本已經很便宜的1680/箱的高端白酒，說成是“買一箱贈一箱”，讓王總很難做。最後二人臨時達成協議，只有在10分鐘內打進電話的聽眾，才能享受買一箱贈一箱的特惠。
　　□晨報記者 張谷微 徐妍斐
　　一位風度翩翩的“主持人”與一位白酒行業的“某總”相對而坐，像講相聲般推薦一款“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白酒產品，並當場給出只有在節目播出時段才享有的“內部價”，此時，“消費者”爭先恐後打入熱線電話……許多觀眾半夜打開電視，往往能看到類似這般長達半個多小時的白酒專題廣告。電臺廣播里，也有白酒專題廣告全天候“狂轟濫炸”著駕車一族。這些廣告為了證明自身非假酒，通常主動告訴消費者可查防偽標簽等。
　　通過走訪茅臺、五糧液專賣店，對話大型白酒採購商及市釀酒專業協會業內人士獲悉，電視電臺購物節目所推銷的這些白酒在市場上很少見，故節目中所謂的“原價”也無從考證。一些“子品牌”、系列酒，戴著茅臺、五糧液的“高帽”，搖身一變，由中低檔品種瞬間變身“高檔酒”。業內人士表示，這些被廣泛吐槽的白酒廣告，假的並不是酒，而是宣傳中的那份“高檔”。
　　五糧液每瓶不到百元
　　10月7日凌晨1時45分，中山大學傳播與設計學院院長張志安在微博上截圖批評了一個酒類廣告。“‘舌尖上的美酒’欄目？明明是電視廣告，卻故意用做訪談的形式來推廣，‘主持人’還煞有介事地跟五糧液集團的負責人討價還價，最後為廣大觀眾爭取到了超低價……這種低俗廣告真是五糧液官方拍的？求證！”在上傳的截圖中，可以看見“前八十名打進電話者，買一箱，送一箱。拒絕經銷商和代理商惡意囤貨。每檔欄目限定80組，每人最多5箱，欄目過後立刻恢複原價”這類叫賣手段。
　　昨天凌晨同一時段，記者在同一衛視也看到了白酒推銷，不同的是，五糧液廣告已經更新成了茅臺。主持人同樣請出了某位銷售總經理——“周總”，共同向觀眾推銷一款叫做“貴州茅臺集團盛世金尊國花珍藏酒”的產品。在他們“一搭一唱”中，這款產品被稱為“殿堂級”千載難逢的收藏品，價值非凡的傳家寶“就算瓶子也很有藝術收藏價值”，並稱貴州茅臺集團緊跟國家政策降低白酒價格讓利消費者，推出更低價格的廠方直銷模式。原價7760元一瓶的5斤裝白酒，現在打五折僅賣3880元，不僅如此，買一送一，買藍瓶、送紅瓶，實際僅1940元一瓶，每斤的價格不到400元。此後，他們不斷提醒消費者僅在節目播放時段才能享受讓利優惠。
　　在另一個購物頻道，記者看到了推銷宜賓五糧液股份有限公司百鳥朝鳳濃香型白酒的廣告。“原價3000多元，現在就賣599元，6瓶，每瓶不到100元。”兩位主持人對著這款白酒的包裝贊嘆不已：“金色和紅色代表‘皇族’‘貴氣’，這是一滴‘瓊漿玉液’”……催促消費者儘快撥打電話，以免幾分鐘後占線。而“消費者”打入電話的嘟嘟聲也伴隨著整個廣告……
　　“主持人”與“老總”還價
　　類似這樣的廣告促銷，電臺廣播里也有。昨天下午13時55分和14時55分左右，記者在某電臺收聽到兩檔廣告促銷節目，分別是茅臺和五糧液，每檔大約5分鐘時間。在這兩檔廣告節目里，“茅臺”每瓶只要115元，“五糧液”每瓶也才280元。
　　這樣的廣告節目，一開篇，總是先說促銷由頭，比如茅臺促銷是慶祝集團的某項活動，“特批”了一批好酒；而五糧液則說“即將迎來巴拿馬金獎100周年，連線五糧液珍品酒品的銷售總監王總”，並作了一番鋪墊，稱五糧液就算調整過後現在市場價也不低於729元/瓶。
　　接著就是直入主題，茅臺稱現在的活動是“市場價2760元一箱6瓶的茅臺集團盛世經典8年陳釀，只要一半的價格，並且第2箱直接免單。即平均每瓶只要115元。”五糧液則是“珍品濃香型52度白酒，每瓶280元。”
　　廣告節目“主持人”還會自問自答或是直接與白酒“銷售總監”連線，比如茅臺廣告的“連線”就有這樣的對話：“這質量不會有問題吧？”“請大家放心，這款酒是百分百由茅臺集團出品的高檔白酒，並且在包裝上有茅臺集團專用的企標和茅臺集團防偽編碼。”
　　而五糧液則是某總與“主持人”對話，好似討價還價。“能不能再打個5折？”“那肯定是不行的。你可以算算看，每瓶才280元，一箱6瓶也只有1680元。”“活動結束之後你還不是可以照樣去賺錢吶。”“如果有聽眾參與訂購，就像您說的，一箱6瓶1680元，但是過了時間，那我只能說抱歉了。”“哎好的好的！”最後商家“勉強”同意了折扣，但又強調是限時活動，過期不候。
　　記者在另一電臺中同樣聽到了一則售賣茅臺百年盛世酒的廣告，“男主持”表示有聽眾打來電話質疑原價600多元，現在每瓶才80多元的酒是不是假酒。在反覆強調是真酒後，“主持人”表示最近太多人打電話購酒導致熱線時常占線，讓打不進的聽眾耐心一些。昨天下午，記者嘗試撥打這個400開頭的熱線，很快電話接通。也有網友故意撥打號稱“很難打”的購酒熱線，不僅輕易打通，還稱接線人員接到電話就有一股“餓狼之勢”。
　　拙劣表演惹群嘲
　　在微博上，網友對於這類廣告的吐槽最多。“全國各大省級電臺都在各個時段誤導消費者，聲稱賣五糧液茅臺原廠出產的高檔白酒，主持人和所謂的酒廠經理非常做作。”從反映的情況看，全國及地方的電視廣播紛紛遭到此類白酒廣告攻陷，被網友點名的電視頻道、電臺“遍地開花”。更讓網友不能容忍的是，這些廣告輪番耍著拙劣的促銷手段，“完全在侮辱廣大人民的智商。”有網友評價。
　　各種“×總”被調侃得最多。“又在賣茅臺！又出了個‘周總’！又是‘限制’買4箱！又是會‘升值’！而且從沒公開賣過，節目期間優惠，誰不買大虧了。”有網友吐槽。
　　更有升級版的。“昨天聽電臺一個五糧液電話直銷的節目。在節目里，酒廠的王總跟主持人幾乎吵起來，原因是在直播中主持人‘口誤’，把原本已經很便宜的1680/箱的高端白酒，說成是‘買一箱贈一箱’，讓王總很難做。最後二人臨時達成協議，只有在10分鐘內打進電話的聽眾，才能享受買一箱贈一箱的特惠。”一名網友幽默地調侃之後，引來許多人的附和。“這個主持人每次都說錯，我都聽見她錯了不下五回了，已經給國有資產造成了重大損失。”“豈止電臺，電視臺也是這樣錯的。”
　　儘管演技很拙劣，但上當受騙的人還是有。一些消費者反映家中母親輕信廣告，結果成箱購買。
　　廣告形式是偷換概念
　　昨晚，中山大學傳播與設計學院院長張志安表達了他對目前此類白酒電視購物節目、電臺廣告的看法，張志安認為，做電視直銷、電臺廣告都沒有問題，但不能以新聞形式來做推廣，這種有主持人、有嘉賓的電視訪談形式很容易被觀眾誤以為新聞訪談，這是一種概念偷換，新聞訪談是客觀的，而這種廣告性質的電視訪談就是主觀的，它完全是一種扮演。
　　張志安說，比如電臺的這種廣告，它通常會在播放前有一句“以下是廣告時間”這樣的說明，但是，聽眾一旦是中途打開收聽，而且聽到的是主持人與嘉賓“某總”的連線採訪，就會很容易誤以為是新聞訪談。電視購物也是同樣的道理。尤其是中老年人，太容易受到誘惑了。這些節目、廣告可能說不上是嚴格意義上的“虛假廣告”，但可以說是打了一個“擦邊球”。
　　[記者調查]
　　茅臺專賣店：那些酒都沒聽說過
　　電視購物里播的那款貴州茅臺盛世金尊國花珍藏酒，5斤裝，原價7760/瓶，現在3880元兩瓶，相當於1940元/瓶。通過詢問本市長寧、黃浦的3家茅臺專賣店、特約經銷商，對方均表示沒有聽說過這款酒。“茅臺的？不清楚。”“好像沒有這種酒，沒聽說過。”
　　記者在茅臺網上商城看到，茅臺酒新飛53度500ml一箱6瓶，網上優惠價是6954元，相當於1159元一瓶，而且買一箱還贈一箱53度500ml迎賓酒。而茅臺迎賓酒2013款53度500ml 一箱6瓶，網上優惠價為599元，相當於不到100元一瓶。同樣都是“茅臺股份公司”的產品，兩者價格相去甚遠。
　　五糧液專賣店：系列酒便宜的每瓶幾塊錢
　　本市一家五糧液專賣店經理吳先生告訴記者，電視購物里的百鳥朝鳳濃香型白酒是五糧液集團生產的酒，但它不是五糧液。現在專賣店的52度五糧液雖然已經有所降價，但700元一瓶還是要的。“百鳥朝鳳只是五糧液集團下麵的系列酒，類似的還有春夏秋冬、金枝玉液等。”據吳先生介紹，五糧液集團下麵一共有700多種酒。
　　記者從五糧液官網上看到，其產品有90多個系列好幾百種，價格從幾元、幾十元，到幾百元、幾千元都有，比如五糧醇系列價位在40元-300元左右，尖莊系列從幾元到200元左右。
　　“系列酒最便宜的只要七八元一瓶。一般公司內部並不稱系列酒為五糧液，但系列酒的確也是五糧液集團生產的，所以電視購物等促銷商會抓住這一點去做宣傳。普通消費者往往搞不明白，看了節目購買就稀里糊塗被忽悠進去了。實際上，五糧液和五糧液系列酒的品質相差很遠。”
　　據介紹，有一些五糧液系列酒在零售店、專賣店很少見得到，甚至可以說沒有。也正因如此，一些電視購物中的“原價”，消費者往往就無從考證。據透露，一些經銷商會自己設計相應價位和包裝的白酒產品，拿到廠里去定製，只要廠里審核通過，就可以生產。有時，出廠價只有30元的白酒，經銷商可以賣到三四百元。
　　白酒採購商：非主打產品，市場找不到
　　滬上某大型食品零售企業酒類採購管理部負責人嚴先生介紹說，電視臺、電臺播的這些促銷產品，通常都不是茅臺、五糧液的主打產品，不是一線品牌，往往是集團下麵的子公司生產的，而非總廠出品。所以，這些產品的價格、品質比較低，酒肯定和主打、一線品牌的不一樣。“這些產品在市場上我幾乎沒有見到過。”嚴先生說，電視電臺促銷一般總會挑市場上找不到的產品，因為沒有可比性，更有利於他們做廣告促銷。　　（原標題：“主持人”與“酒廠老總”演播間唇槍舌劍，“高端白酒”大讓利實為推銷便宜貨）